1987年,乔治·迈克尔(George Michael)宣布:“我必须有信仰。”由于需要一些时间来摆脱失恋情绪,迈克尔选择离开了那些情绪,转而将信仰作为一种看似冷静的信任,认为这是保持情绪健康的一种成功方式。虽然基督徒们会因为许多原因而不同意迈克尔对信仰的理解,但约翰·派博不会同意信仰是冷静的、不会带来任何情感这样的观点。在他看来,信仰是“情感的”,不仅与我们的情感有内在联系,而且从某些方面来说就是由情感构成的。
派博最近的一本书《什么是得救信心?再思以基督为至宝》(What Is Saving Faith?: Reflections on Receiving Christ as a Treasure),试图定义得救信心,以及它与我们得着耶稣拯救这一经历之间的关系。派博主张得救信心的“情感”层面,意思是真信心会有一种内在的情感品质,这种情感品质是拯救的必要条件。具体来说,珍爱基督是一种情感上的“信心”,这不是说信心促成了这一情感,而是这一情感本身就是“构成真信心的行为”之一(64n9)。因此,对基督的爱在基督里得到饱足,这一情感虽然不完全等同于信心,但却是得救信心的一个方面。信仰有情感的层面,即以基督为至宝,是派博在这本书中的主要论点,也是本书评的重点。
美国亚马逊网站这样介绍这本书:
《什么是得救信心?再思以基督为至宝》
约翰·派博(John Piper)
当人们体验到真正的得救信心时,情感经历会是怎么样的?约翰·派博认为,在基督里的信心除非包括“以基督为至宝的情感层面”,否则就不能拯救。如果在信靠基督的同时却不以基督为至宝,上帝就得不着应得的荣耀。对耶稣基督的得救信心永远欢迎祂成为我们至高无上、取之不尽的喜乐泉源。
《什么是得救信心?再思以基督为至宝》认为,一个全部价值都被视为至宝的救主比一个只因罪得赦免而信靠的救主更有荣耀。这样,得救信心就达成了神所期待的目标:通过我们在祂身上得满足,荣耀了完美的基督。
十架路出版社(CROSSWAY),304页。
派博自己也承认,他这一主要论点有争议。鉴于他的大部分读者来自改革宗的传统,而他又声称改革宗对信仰的传统论述往往基于知识、认同和信心,这是不充分的,需要用情感的维度加以补充,受到批评就毫不令人意外了。既然派博自己也知道有争议,那么我反驳他的主要论点就不是一种挑衅而是尊重了。我经常向约翰·派博学习,相信派博不会因为我盲目接受他的观点而感到荣幸,他更希望让圣经的经文来说服我。因此,我怀着战战兢兢的心情,恭敬地指出,对于派博所描述的情感是得救信心构成要素这一观点,我有几分保留。
在深入探讨这些保留意见之前,有必要先提出警告。如果派博的书只是主张基督徒要以基督为至宝,没有人会对此有异议。或者如果派博断言的是基督徒必须对基督有日益增长的爱,这也不会有什么争议,正如保罗所写:“若有人不爱主,这人可诅可咒。”(林前16:22)
如果派博的观点是,以基督为至宝与得救信心有必然的内在联系,那么除了“阿们”之外没什么可说的。信心当然与我们的情感有必然联系,情感至少是得救信心的果子和证据。派博的主要论点中值得商榷的是,他认为情感是得救信心的构成部分,是这样的情感让得救的信心真能拯救。
我的第一个保留意见所关涉的是什么促使了派博重新理解宗教改革所说信心与情感之间的关系问题。派博所担忧的指责其实来自宗教改革精神之外的一些运动和思潮,他为了回应非正统神学所提出的挑战而修订宗教改革已经明确的教义,这是没有必要或者说诡异的做法。
首先,改革宗神学家们已经以一种兼容并蓄的方式避免了时代论所带来的“尊主为大争议”(dispensationalism’s lordship controversy),认为它是反传统的。其次,没有一个改革宗思想家认为信心仅仅是罪人用自己的能力所做的决定,好像上帝在有效的呼召和重生中不是掌权的那一位。第三,派博非常担忧罗伯特·桑德曼(Robert Sandeman)视信心为对基督工作的“简单同意”这一观点,但这一观点本身也属于非正统神学,所以对领受宗教改革传承的基督徒而言没有吸引力。这一观点拒绝了基督“归算”(imputed)的义所带来的称义。在这一点上,所有这三个驱动派博思考的问题都在主流的、宗教改革所确立的新教神学之外。
派博对他所关切问题的具体例证只会加重我对他观点的保留。他回顾了他如何看到许多毒贩子和妓女 “接受基督”(141)然后继续了自己的工作。我想他的意思是他们接受了基督而没有伴随着悔改。牧养一个具有宗教改革传统教会的长老们都不会承认这些认信是真实可靠的。而派博的论述中缺乏对信心真实可靠的鉴别,他的担忧促使他将情感纳入信心本身,但很多牧师和长老长期以来一直认为,当某人寻求加入教会时,被圣灵更新的生活和情感是评估其信心是否真实的标准之一。
由于派博将“信”这一行为定义为信心的组成部分,而不是信心的效果或结果,所以他所引用的历史文献中很少有人支持他的观点。当然,他们会使用派博所使用的术语,但他们通常把“相信”的情感作为信心的果效来加以讨论。
主要的也是意料之中的例外是约拿单·爱德华兹(Jonathan Edwards),他对信心的看法无疑代表了派博对这个问题的态度。爱德华兹认为,爱是信心的核心。“即便是信心,或坚定不移地相信真理,也是从爱的原则中产生的。”
虽然派博批评了他所认为的爱德华兹神学中一些错误的表达,但当他引用爱德华兹的教义时,他不能完全逃避其带来的困难——他指出一些不同意他的批评者已经提请他注意到的这点(24n11, 283)。
由于试图大量借鉴爱德华兹注重情感的神学,派博遇到了唯独因信称义教义的一系列复杂问题,这正是他在本书中不断试图限定和澄清他对称义理解的原因。那些有可能危及因信称义的复杂问题包括:对信心的看法接近于信心由称义之爱所塑造(这是天主教的观点),将属于成圣的长进与对基督的信心混为一谈——后者是信心的核心,使不虔不敬之人得以称义,以及将信心的果子和证据与信心使人得救的要素之间的边界模糊化——传统神学认定使人得救的是信心的对象,而不是信心的果效。派博的限定和澄清是否成功,那就超出了本评论的范围。
更重要的是,派博似乎经常把他的情感观点读进他对圣经经文的解释中。关于约翰一书5:1-5所教导的信心胜过世界,派博认为这意味着信心包括对基督的新情感,这种情感能消除对上帝而不是对世界的顺服带来的重担。但理解这段经文的一个更直接方法是——如果不引入现代心理学论述的情况下——约翰的意思是,信心胜过了世界,把我们与基督绑定在一起,与基督同钉十字架,这样,律法作为得永生的条件客观上就不再是一个负担,使我们可以自由地以快乐的感恩之情遵守律法。
派博对希伯来书12:1-3的理解同样是有问题的,他认为基督是充满情感之信心的榜样。如果喜乐的对象就是信心的对象,我们就成了基督信心的对象,因为拥有被救赎的子民是基督喜乐的对象。即使撇开基督的信心和我们的信心之间的差异不谈,基督肯定也不需要“信”我们。派博的论点也在几段明确的经文上动摇了。虽然他在结论中引用了哥林多前书13:13,说信心、盼望和爱都存到永恒,但保罗明确说过,爱才是永不止息的(林前13:8)。这三者在今生这个时代存在,但爱是永远的。这种区别在哥林多后书5:6-9中似乎很清楚,因为现在我们在主离开我们的世界上靠信心而不是靠眼见生活,这表明信心有一天会让位于眼见。如果爱是信心的组成部分,就像派博所建议的那样以基督为至宝,那么当信心不再需要的时候,对基督的珍爱也会消失,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当然,派博会拒绝这种暗示,强调爱将继续存在。但如果以基督为至宝就是信心的一部分,如果不重新修改论证的整个前提,以不同的方式应用以基督为至宝——而不是作为得救信心的构成部分来看待,这种暗示是无法避免的。一个更简单的解释是将爱主、以基督为至宝与信心联系起来,作为必要的果子和表现,而不是作为得救信心的组成部分。
最后一点将我们引向对最后结论的思考。派博并不孤单,他希望看到基督徒以基督他们的救主为至宝,他希望看到一种蓬勃发展的爱。世界各地的牧师,包括我自己,都渴望看到我们的教会成员深深地以基督为至宝。然而,需要提出一个关于基督徒成长前景的问题。圣经把我们与基督的结合描述得像一场婚姻。在人类的婚姻中,当一切如常进行时,对彼此的爱和感情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加深。这种加增是婚姻加强和发展的一部分。随着岁月的流逝、你们一起承受的事情越来越多,这种加增有利于彼此之间更深的交流。我想知道这种动态在派博对信心中情感的理解里体现在哪里。
这一点至关重要,因为正如圣经明确指出信心的重要性一样,它也明确指出我们要在与基督同行的过程中不断成长,穿上更新了的敬虔当作外衣。派博的观点很容易被理解成从一开始就要求一种完全成熟的关系,即要求从一开始就完全具备那种本应伴随着信心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长的情感。当派博在《未来的恩典》(Future Grace)一书中讨论成圣问题时,同样的情感要求也出现在那里,但我们敬虔的生活中逐步增长的前景在那里和这本最新的书中都没有突出的表现。相反,两本书关注的都是我们现在需要有什么感情来克服当下的诱惑。
虽然这并非完全不准确,但信徒往往需要的帮助是在成圣的过程中采取步骤。如果他们认为成圣是“要么都有,要么都没有”而不是渐进成长的时候,往往会失败。我们需要更多关注帮助人们在基督徒生活中成长。关于成长的教导会煽起情感的火焰,帮助人们专注于基督而不是他们的感受,看到基督的美而不是质疑他们对基督的美回应的如何,并促使他们茁壮成长,把基督更丰富地珍藏在他们心中。
译:DeepL;校:JFX。原文刊载于福音联盟英文网站:Engaging Piper's New Book: Are Affections Part of Saving Fai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