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经与神学
灵恩派是如何兴起的
2023-02-10
—— Mark DiVine

五旬宗(Pentecostals)和灵恩派(Charismatics)究竟到是从哪里来的?在20世纪五旬宗和灵恩派团体的爆炸性增长和地理扩张中,我们正在见证有史以来最震撼的基督教增长事件之一。在不远的将来,五旬宗/灵恩派基督徒可能会占到全世界基督徒的大多数。

虽然当代五旬节运动的起源已经众所周知,然而五旬宗/灵恩派即便对其他新教基督徒而言也有着某种神秘性。是20世纪初的一系列事件塑造了五旬宗的独特性,并使其成为基督教神学思潮中的一个巨无霸。

开始:托皮卡(Topeka)

1900年10月,一位29岁的姊妹欧兹曼(Agnes Ozmen)进入堪萨斯州托皮卡新成立的伯特利圣经学院(Bethel Bible College)学习。前卫理公会、当时的圣洁派(Holiness)牧师查尔斯·福克斯·帕勒姆(Charles Fox Parham)在该校教授《使徒行传》研经,他特别重视《使徒行传》中每一处提到圣灵的经文。他和学生们在两点上达成了共识:(1)圣灵的工作总是伴随着个人外在的表现;(2)说方言是外在的标志,是受圣灵洗的证据。

1900年的最后一天,该校举行跨年通宵祷告会。就在1901年1月1日凌晨的某个时候,帕勒姆应欧兹曼小姐的要求按手在她身上,为她能得着圣灵洗而祷告。目击者报告说,在接下来的三天里,欧兹曼小姐只用“汉语”说话(在场没有人懂这语言)和书写,这与《使徒行传》二章中报道的五旬节圣灵降临事件相似。据报道,欧兹曼小姐在托皮卡所说的神奇“舌音”是一种已知的、现存的地球人类语言,但对发言者本人来说却是陌生的。在随后的灵恩运动发展中,很少出现这种意义上的“五旬节方言”。另一个著名事件发生在1960年夏天,犹太拉比雅各布·拉比诺维茨(Rabbi Jacob Rabinowitz)发现爱尔兰人约翰·格鲁夫(John Gruver)在帕萨迪纳(Pasadena,加州地名——译注)的神召会聚会中说了希伯来语,而格鲁夫本人并没有学过这种语言。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现在绝大部分灵恩派所说的“方言”都不是五旬节的那种方言,而是“哥林多式”方言,即所谓“天使的话语”(林前13:1)。

从神学研究的角度而言,托皮卡事件堪称五旬节运动开始的里程碑,为五旬宗提供了有力的证明。在帕勒姆推动的圣经研究学派中产生的关于方言和圣灵工作的共识,加上通宵祷告会,以及欧兹曼的方言,这些都成了早期五旬宗/灵恩运动的标志。对这些事件的解释产生了新的教义,使圣洁派基督徒成为第一批自我标榜的五旬宗基督徒。他们相信:说方言是受圣灵洗的规范性外部标志,是每个基督徒与生俱来的属灵特权。

以圣洁派为摇篮

对《使徒行传》的这样一种解读和应用由来已久。在十八世纪五十年代,约翰·卫斯理曾教导说,信靠耶稣基督的人在归信后蒙受“第二次恩典”是可能的、可取的、可追求的。卫斯理开始了循道运动(The Methodist movement),后者催生了凯锡克大会(Keswick Convention)及相关的一系列奋兴会,以及卫斯理圣洁运动和“更高生命”(Higher Life)运动等等,五旬宗就是从这些运动中产生的。

这些圣洁派教会强调圣灵带来“第二次祝福”或者“第三次赐恩”的重要性。例如,有一个团体认为重生、成圣和圣灵洗是圣灵在正常基督徒生活中分三个阶段赐下的教官。圣洁派基督徒们对这些经历的数量、性质、意义和适当的顺序争论不休。

这些圣洁派基督徒创造了一套独特的技术性词汇,例如“第二次祝福”、“完全成圣”、“被圣灵充满”、“圣灵洗”或“圣灵浇灌”等等,这些词汇在这个不断扩散的运动中成为身份的标志,诞生了无数的独立教会,以及像“天路客圣洁教会”(Pilgrim Holiness Church)和拿撒勒人教会(Church of the Nazarene)这样的宗派。

所有这些圣洁派团体都坚持认为,《新约》所记载的神迹恩赐在使徒时代之后一直延续到今天的教会生活。尽管一些圣洁派基督徒并不喜欢这一事实,但早期的五旬宗的确基本上都是圣洁派的一部分,只是他们还有一个特点——坚持认为说方言是圣灵浇灌和圣灵洗的规范性外在标志。

阿苏萨大街(Azusa Street)

灵恩运动的第二个关键事件发生在从非裔美国圣洁派转为五旬节派牧师威廉·西摩(William J. Seymour)到洛杉矶的阿苏萨大街传道之后。西摩曾是帕勒姆的学生,也是一个奴隶的儿子,他见证了一场三年不减的复兴。这场多种族、多阶层的神迹恩赐(charismata)事件催生了大量五旬宗的传道人、宣教士和牧师。

几乎所有早期的五旬宗领导人的属灵血统都可以追溯到发生在大洛杉矶的这个特殊时刻,他们很快就分散到了北美和其他地区。五旬宗的决定性神学特征是在托皮卡提炼出来的,但五旬节宗在全球范围内发展的起点应当算是阿苏萨大街。

组织化和神学化

现在我们考虑第三个决定性的发展阶段。从一开始,许多五旬宗教会就从作为独立的实体教会开始,并选择了保持这种状态。因着各自的影响力,当时出现了数百个五旬宗教派,但其中最有影响力的是神召会。“神召会的先贤们于1914年4月2日至12日在阿肯色州温泉市(Hot Springs, Arkansas)举行会议,以促进合一和建立稳定的教义,确立教会的法律地位、协调宣教事工,并建立牧师培训学校。”我们不能轻视这一事件的意义,毕竟在全世界约2.8亿五旬宗/灵恩派信徒中,有超过6700万属于神召会。

有两个词抓住了五旬宗和孕育五旬宗的圣洁运动的神学信念核心:延续和恢复。终止论者认为,新约中记载的神迹恩赐(方言、医治、预言)随着使徒时代的结束而终止,五旬宗则主张它们继续存在。当时和现在的关系不是割裂的,而是延续的。因此,在缺乏神迹恩赐的地方,基督徒应该寻求恢复它们。

但五旬宗基督徒还关心其他事情吗?是的,就像许多其他新教基督徒一样,他们愿意为各种事情相互争吵和分裂。加拿大五旬宗牧师巴伯(H.H.Barber)在1947年的这一观察为了解五旬宗的神学和教会论多样性提供了一个有益的窗口:

在温尼伯(Winnipeg)市,有些自称是五旬宗的人士是极端加尔文主义者(即,他们坚持严格的预定论),有些人是强烈的阿米念主义者(即,他们相信人自由意志的力量)。有些人视三位一体教义为异教的迷信(所谓的“惟独耶稣”团体),有些人则是坚定的三位一体论者;有些人相信洗礼会带来重生,有些人则否认洗礼在重生上的任何作用。有些人珍惜教会之间的完全独立;有些人则认为教会间必须有所联合和秩序并形成宗派。

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一些五旬宗神学家和宗派想要表明自己对基督教正统信仰和福音派信念忠心。神召会内部出现的“惟独耶稣”其实否认三位一体的小群体引发了一场宗派内部的分裂,这场分裂于1916年催生了《基要真理宣言》(The Statement of Fundamental Truths)。该宣言三分之一的内容致力于确认基督教信仰最古老和最基本的信仰告白。今天,美国神召会的官方网站感恩地将本宗派与马丁·路德、约翰·卫斯理和第一次大觉醒联系起来,所强调的不仅仅是方言,甚至也不仅仅是三位一体,而是圣经的无误性和权威性,以及惟独凭恩典和惟独因信称义——对整个五旬宗运动来说,往往最后一条才是不可或缺的。

五旬节派与基督教传统中的古老信仰之间的这种连续性不应该让我们感到惊讶。早期的五旬宗并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从圣洁派运动中产生的,而圣洁派本身则来自英国圣公会、福音派和基要派。我们不妨回顾一下,五旬宗产生于卫斯理式的通宵祷告会,在该祷告会中,向上帝提出的特殊祈求却来自历时两个月深入的个人和集体学习圣经。这些事实说明了五旬节宗起源的多样性、深刻性和复杂的基督教信仰根基。

五旬宗的兴盛

从五旬宗神学土壤中成长起来的所谓成功神学和“健康/财富福音”的根源可以追溯到1930年代的大萧条。早期五旬宗的确教导和鼓励穷人向神寻求物质的供应,这种鼓励不是来自居住在加州豪宅的传道人,也不是那些开着奔驰车的人,而是来自那些知道什么叫做饿着肚子睡觉的贫穷传道人。真正经历过物质贫困的人不会美化苦难,并在读到某些圣经教义的时候会有所警惕和防备。因此,这些传道人反问:难道神不把他的孩子放在花园般天堂里,并最终把他们带到应许之地,让他们的庄稼、牲畜和珠宝堆积成山吗?难道神没有应许所收纳的儿女们最终会在新耶路撒冷的弥赛亚盛宴上坐席、沿着黄金街穿行吗?耶稣不是大医生吗?难道神不打算亲自让我们期待并渴望的哭泣、痛苦和死亡得到结束吗?

到20世纪80年代,在许多五旬宗教会中,神希望每个耶稣基督的追随者都拥有身体健康和物质财富的信念基本上取代了关于其他许多事情的宣讲。获得这种好处的方法也被确定下来——“说出需求、认领恩赐”("name it and claim it")。从五旬宗的教会土壤中首先生长出的是成功神学,然后是“信心话语运动”(Word of Faith Movement)。许多学术界的五旬宗神学家谴责这种对福音核心的偷换概念,而历史更悠久、更有认信根基的五旬宗教会则很好地避免了这些次生运动中糟糕的过度行为。但五旬宗世界的大多数教会都是独立的信仰团体,这使得成功神学和“信心话语运动”得到了滋生和蔓延,几乎没有受到真正的阻力。如果成功神学已经在一间教会大行其道,该教会还能不能被看为是正统的福音派?在这一点上,五旬宗基督徒之间有不同意见。但是,即便他们正确地批评了五旬宗内部的这种发展,他们也应该认真研究和思考这些思潮所使用的新旧约圣经中一系列令人印象深刻的经文。

不同种类的灵恩派

那么,灵恩派(charismatics)呢?他们和五旬宗不是一回事吗?回答是:是,也不是。五旬宗是灵恩派,因为他们追求并合理化了灵恩派经验。但现代全球灵恩运动于20世纪70年代在罗马天主徒和新教中爆发,因为五旬宗所珍视的“恩赐”出现在了他们中间。教会历史学家普遍认为葡萄园教会(The Vineyard Church)是第一个灵恩派教会。灵恩运动是在五旬宗之外出现的,但这些团体在很大程度上与五旬宗追求外在恩赐的弟兄姊妹们相互影响。一些灵恩派采用了成功神学,奥罗尔·罗伯茨(Oral Roberts)是五旬宗和灵恩派复兴之间这种合并和衔接的最突出例子。

现代灵恩运动为五旬宗神学提供了一个意外的、惊人的验证,因为圣灵恩赐的实践在建制的、非复原主义的基督教世界中得到传播。但这些新的灵恩派也对五旬宗提出了挑战,因为他们似乎在恩赐的教导和体验方面都有一些优势。重要的是,新灵恩派很少将方言或其他外在表现作为圣灵洗的必要标志,这使他们对这一运动内外其他没有表现出恩赐的人显得更加包容。

我们如何回应?

我们这些不说方言、不经常见证医治神迹的人应该如何看待这些不断发展的运动?当“惟独耶稣”团体对三位一体的否认或对健康和财富的追求取代了福音本身时,我们的责任似乎很明确。我们必须宣布,“这不是基督徒”。像保罗一样,爱心有时需要割席:“无论是我们,是天上来的使者,若传福音给你们,与我们所传给你们的不同,他就应当被咒诅。”(加1:8)

但是,那些以古老、经典、正统的方式承认三位一体教义和耶稣基督的人的五旬宗和灵恩派我们该怎么看?那些珍视宗教改革五个惟独,衷心肯定惟独恩典、只因信心和耶稣基督称义的灵恩派基督徒呢?当然,有一种神学和关系上的黄金法则:你希望他们怎样对待你,就怎样对待他们。我们可以爱他们,但不能认同我们不同意的信念和做法。同样,在洗礼和教会治理方面的分歧导致了浸信会和长老会之间的分开,而任何一个群体都不会因此怀疑另一个群体不在基督的身体里。

正统和福音派的认信难道不应该在不同的新教团体之间实现一种基要层次上的认可和相信吗?这样的认信难道不应该引起和培养对彼此深思熟虑的耐心吗?同样,像保罗一样,爱有时要求我们有真理上的耐心和包容:“是谁,竟论断别人的仆人呢?他或站住或跌倒,自有他的主人在;而且他也必要站住,因为主能使他站住。”(罗·14:4)确认和分辨真理是教会的重大责任,我们必须以教会的合一和福音的纯洁所要求的严肃态度来承担这一责任。


译:DeepL;校:JFX。原文刊载于福音联盟英文网站:Where Did All These Pentecostals and Charismatics Come From?

Mark DiVine(马克·翟文)是阿拉巴马州伯明翰比森神学院(Beeson Divinity School in Birmingham, Alabama)的神学与历史副教授,著有《朋霍费尔依然言说:不计代价舍己跟随耶稣》(Bonhoeffer Speaks Today: Following Jesus at All Costs)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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